「這個嘛,雖然像是被諷刺,不過感覺蠻好的,哈哈。」蘇牧大笑著,說起了春芽刀的事。
村裡的段鐵匠聽到蘇牧執意要拿春芽刀,很是不樂意,重重一拍桌子說道:「你要那勞什子刀做啥?中看不中用,要啥兵器俺打不出來?非得去要他們的?」
蘇牧笑道:「段叔別吃醋,那刀和我一個心愿有關,等拿回來了還得請你幫忙熔了重新打,到時候我會給你圖紙。」
段鐵匠這才又高興起來:「牧哥兒想要的肯定是好東西,就是不要太難打了。」
「很難,不過難才有挑戰性嘛,段叔你一定行的,我相信你的手藝。」蘇牧一個馬屁拍過去,段鐵匠眉開眼笑,點頭不已。
接下來眾人又討論了取刀的問題,誰也不知道灌灌族的祖祠長什麼樣,但畢竟是祖祠,大家一致認為灌灌應該不會為了阻止蘇牧取刀就在裡面動手腳,而是祖祠本身就有問題。
「我得加緊修鍊,再努力……一個月好了,免得拖久了又生是非。」蘇牧站起身來,掂了掂手中的青蠍石。
「你要用這個修鍊?」秦長老瞪大了眼睛。
「先試一試,如果承受得住就用,不行就算了。」蘇牧搓了搓手中的青石。
九成以上的影武在練到五階后就不再焠體,而是把時間花在修鍊影魂上,青蠍石雖好,村裡的人卻一個都用不上,蘇牧也不打算留到五階再用。
和毛晉打那一場之後,他意識到黑水把自己的修鍊節奏——或者說升級節奏打亂了,現在他焠體只有三階,抗擊打能力大概已經達到五階水準,而四階的快愈能力則仍不見蹤影,若不是正好升階了,他被毛晉抽出來的迷彩裝得留一個月。
「不要勉強,不要硬撐。」妖狐輕聲叮囑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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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不要勉強,不要硬撐。」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二天,妖狐也說過同樣的話。
那是在蘇牧接受點影儀式的時候。
點影用的影液是用《山海經》里記載的植物、礦石調成,劇毒無比,能激發魂與影的結合,也能讓人痛苦不堪。
「第一次嘛,總會有點疼的,牙一咬眼一閉就過去了。」蘇牧裸著上身,瘦骨嶙峋,單膝跪在村后的懸崖邊。
他身前放著三樣東西:一隻碧玉雕成的九尾狐,晶瑩剔透,樣式古老;一副太一的畫像,僅畫著個青袍書生的背影;還有一塊代表著先祖的牌位,牌位上沒有寫名字,而是刻著個全部由三角形構成的狐狸頭,那雙細長的眼睛很傳神,十分冷漠,和真正的影魂很像。
「蘇牧,一旦接受了點影,你念念不忘的內力就再也無法獲得了,所有內力都會被影魂吸走作為能量,無論是否能夠顯影,走獸類影魂,成功顯影者千不及一,你可要考慮清楚了。」懸崖上還站著諸位長老,白鬍子秦長老很認真的提醒道。
「我知道,妖狐都說過了,內力確實吸引人,但是和影魂相比就差遠了,聽說影武有套特殊的焠體功法,練了以後也很厲害,我就算成不了替身使者,至少也可以學學小李,做個努力的天才,所以……來吧美女,盡情的**我吧!」蘇牧吞下了妖狐遞來那顆腥臭的黑色藥丸,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立了flag。
在影魂的四種類型中,聖靈類影魂是公認最強大的,自身擁有某種玄妙,是眾多神話故事、鬼怪傳說的靈感來源,等級特徵不明顯,顯靈機率不到萬分之一。
走獸類影魂的實力和形態有關,有的力量強大,有的靈魂敏捷,等級特徵與其攻擊方式有關,多為牙齒、爪子和尾巴的數量,顯靈機率不到千分之一。
飛禽類影魂可以翱翔天際,因此擁有飛禽類影魂的影武眼界最廣,其偵察能力無人能及,等級特徵為翅膀或尾巴上的長羽,顯靈機率不到百分之一;
游魚類影魂因為體型普遍較小,戰力是最低的,但擁有很強的潛行能力,甚至能藏在別人的影子里,等待時機發動攻擊,等級特徵與其攻擊方式有關,多為齒、鰭、鱗、刺或尾,顯靈機率不到十分之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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齒虎下顎製作的匕首在蘇牧的背脊上方劃開了一個小口子,妖狐口中念念有詞,捧著特製的碗,將扁而尖的碗嘴插進傷口,灌入影液。
鮮血順著脊樑往下流,影液貼著脊樑往下流,一分二、二分四,越來越細,最終形成了那顆倒置的樹型刺青。
毒發作得很快,幾乎是一灌進來蘇牧就看到了幻覺,他又回到了自己的電腦面前,悲催的是網斷了,顯卡驅動又出了問題,看著那640×480的桌面、那碩大無比的圖標,他打開掃雷,點了一下,踩了一顆雷。
「不祥的預感啊……」蘇牧知道這本應是現實的地方實際上是幻覺,背上像火在燒一樣,但是不痛,自然是影液搞的鬼。
懸崖上,半昏迷的蘇牧趴在地上,妖狐仍在念誦著什麼,打下手的阿秋輕輕擦拭著蘇牧背上的血跡,大約過了一柱香時間,那顆樹仍沒有任何變化,秦長老上前俯身按了按,刺青硬綁綁的,不由得輕嘆一口,搖了搖頭。
妖狐仍把儀式進行完了,這才擦了擦額頭的汗,讓人把蘇牧抱回他的屋裡。
蘇牧躺了大半天,醒來后立即就投入了自虐般的修鍊當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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青蠍石越磨越小,變得像指甲蓋一般,被整片投進水裡,蘇牧始終無法適應鹼水帶來的痛苦,這是好事,說明以後還能用這樣的方法修鍊,畢竟他已經養成了不經虐就沒成長的習慣。
從一開始的灑,到蘸,到淋,再到泡,一個月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,蘇牧又過起了暗無天日的死宅生活,不同的是他沒有面對電腦,而是一個塗了蠟的大木盆。
負責送水送飯的虎子進去過幾次,每次都見蘇牧在光著身子睡大覺,被子蹬朝一邊,畫面十分驚悚,自那之後,沒有人敢靠近蘇牧的屋子,虎子也只是把水食放在屋門口。
「我愛洗澡皮膚好好,嗷嗷嗷嗷,鹼水一泡燙得亂跳,嗷嗷嗷……疼!」屋裡時常傳出類似的歌聲……或鬼叫。
青蠍石粉泡出來的水,皮膚沾到后就像被蠍子咬中似的,又痛又燙,難以忍受,別人從五階修鍊到六階,通常都是一兩天泡一次,蘇牧現在焠體三階,卻是一天只休息一兩次,絕大多數時間都泡在木盆里。
等他從屋裡出來的時候,紅得像只煮熟的螃蟹,腫得像個催肥的南瓜。 「牧哥出來啦!牧哥出來嘍!」虎子的叫聲打破了村子的寧靜。
蘇牧拍了一下虎子的後腦勺:「台詞錯了,搞得跟刑滿釋放似的。」
「修鍊得如何?」妖狐聞聲從屋子裡出來,好奇的問道。
「很好。」蘇牧伸了個懶腰:「比我想象的還要好,有驚喜,容我先賣個關子。」
妖狐白了他一眼:「就你心眼多,什麼時候出發?我們一起去。」
「你能去?長老們同意了?別忘了毛晉也在,至於時間……幫我通知下灌灌那邊吧,讓我休養五天,五天後一早就去。」蘇牧幾乎沒見過妖狐離村,最遠就是把他從陷阱上放下來那次。
「又不是離山,半個時辰內就可以回來,沒關係的,你要去拿他們的春芽刀,我怎麼能錯過他們的表情。」妖狐輕輕一笑,又皺了皺眉:「至於毛晉……不理他便是了。」
…………
五天後的清晨,一群二十多人離開了青丘村,浩浩蕩蕩的往灌灌族居住地走去,長老來了一半,青壯年來了一堆,小夥伴們自然也不肯錯過,眾人有說有笑,如春遊一般。
妖狐罕見的出村了,這絕對是重大新聞,虎子他們都忘了她在繼位前也是可以隨意出入的,唧唧喳喳的介紹著沿途的風景,儘管時近中秋,四處只見蕭索,妖狐仍是很有耐心的聽著,不住點頭、微笑,偶爾還露出驚訝的表情。
半個時辰后,眾人來到了灌灌村前,發現在外面迎接他們的只有三個人。
「看來是準備了精彩的節目。」蘇牧笑著說道:「知道我們要來,讓三個人出來迎接,裡面肯定有大場面,毛晉旁邊那個老頭是灌灌村的長老吧?另一邊站著的老太太是誰?」
秦長老眯著眼睛看了一會,驚訝的說道:「那是赤鱬族的梅濤梅長老。」
「赤鱬族的也來了?這規模比我想象的還要大,不會是想對我們不利吧?」蘇牧皺起了眉。
「有可能,赤鱬和灌灌的關係一直不錯,恐怕也受了召安。」秦長老點了點頭:「不過既然來了,斷沒有轉頭離開的道理,否則就是怕了他們,各自小心一些。」
來到村口,毛晉走到妖狐面前,長揖到地,說道:「妖狐妹妹,許久不見,近來可好?」
一旁灌灌族的任學明任長老撫須微笑,看妖狐就像看兒媳。
妖狐果然沒理毛晉,只是怕鬧僵了,才微微點了下頭。
秦長老則對那老太太拱了拱手,說道:「梅長老,恐怕有十多年未見了。」
梅濤輕哼一聲,說了句「不識抬舉」,便頭也不回的走進了村裡。
任學明苦笑著對秦長老說道:「梅長老那脾氣,幾十年了都……」
蘇牧走過來,很有禮貌的行了個禮,打斷了任學明的話:「長老,請問剛才梅長老那招下馬威,是事先安排好的,還是她臨時起意,把你也嚇了一跳?」
任學明一楞,輕咳一聲,把頭轉向了別處,決定不理蘇牧。
「看來是安排好的,我越來越好奇裡面的場面會有多大了。」蘇牧當著任學明的面對秦長老說道。
「諸位裡邊請,裡邊請。」任學明覺得再讓蘇牧這樣說下去,這邊的精心安排又得作廢。
隨著任學明走進灌灌村,眾人果然看到了超乎想象的大場面。
灌灌村張燈結綵,好一派熱鬧景象,原本人口不足一百,此時擠了兩百多號人,跟菜市場似的,看來是灌灌村和赤鱬村的都到齊了。
人人穿金戴銀,著錦衣戴玉佩,花枝招展到眼花繚亂。
「難道只是想炫富?」蘇牧覺得有些失望,但仍打起精神,滿臉堆笑,見人就拱手道:「恭喜恭喜,發大財了,嘖嘖,吃皇糧就是好啊!」
影武族接受招安並不是什麼光彩的事,換成普通人這樣說倒是不錯,但影武來說味道就完全變了,哪怕是個沒有影的影武。
妖狐是一行人中最受人矚目的,不少年輕人看著她兩眼發直,在知道她的身份后,又看向了跟在她身後的毛晉。
只有一個人例外,赤鱬族年輕一代的才俊代表人物站了出來,施禮道:「姑娘就是青丘大巫吧?在下赤鱬許良生,這廂有禮了,還未請教姑娘芳名。」
妖狐輕輕點了點頭:「你好,叫我妖狐就可以了。」
許良生見好就收,又一拱手,退到了一旁。
看到毛晉皺起的眉頭,蘇牧笑了:「若是打起來,大狐狸妹子要立功。」
村子里熱鬧,村旁的空地上就更熱鬧了,數十張長桌在空地邊緣圍成兩排,組成了一個大圈子,只留出來兩個缺口,一個通往村裡,一個通往山壁上的石洞。
灌灌村地勢較低,村后沒有懸崖,只有一片光禿禿的山壁,石洞就是灌灌族的祖祠,洞口用黑色的門封著,此時門已經打開,洞里黑漆漆的什麼也看不見,很是陰森。
長桌上放滿了瓜果、點心、酒飲,兩個村的年幼一代已經坐在這裡,盡情的吃喝著。
「任長老,這是……?」秦長老看到這排場,不解的問道。
任學明撫須微笑,得意的說道:「再過幾日便是中秋,正好蘇牧小友要來取刀,我們就乾脆辦幾日宴會,青丘三族一同聚聚,讓蘇牧吃飽喝足,高高興興的進入祖祠,說不定還能再出來。」
「呃……請問祖祠里到底有什麼?很厲害的樣子。」既然提到了自己,蘇牧自然是要問一問的。
這次任學明終於理他了,正色道:「數百年前,祖祠被一種怪蟲入侵,如今已經數以百萬計,怪蟲不輕易攻擊人,但靠近之後就會排出毒霧,我們現在也只有清明節才進洞祭祖,而且要提前半年、每日薰香才能將怪蟲驅走幾天,平日里只能在洞外祭拜,如今離清明還有大半年,尚未開始薰香,硬要進去恐怕凶多吉少。」
「毒霧?有多厲害?」蘇牧回憶起那天成怡興奮的表情,終於明白過來是為什麼了。
任長老輕咳一聲,開了個小玩笑:「普通人沾者立斃,皮、肉、臟、骨皆爛,一個時辰之內化為污水,別說碎石階,就算你到了披荊階,皮再硬也不行,毒霧吸進去先化了你的內臟,倒是少了些皮肉苦。」
「這麼說和腐蝕有關?」蘇牧為難的摸了摸下巴:「說不定我還真不怕,不過……呼吸確實是個大問題,我得調整一下。」
任長老看到了蘇牧的表情,想努力掩飾自己的笑意,憋得臉都作成了一團,不過話還是得說得漂亮:「先入席先入席,吃上個兩三天,吃多點才有力氣。」
亂了一陣,所有人全部就座,兩排長桌分成了三個陣營,灌灌在中,青丘在左,赤鱬在右。
妖狐在青丘地位最尊,坐在首位,而蘇牧就坐在她旁邊,再下面才是秦長老等人,別族人看著都覺得奇怪,只有青丘族人覺得正常,似乎只有這樣坐才是最合適的。
看得出來,灌灌族為這次宴會是下了本錢的,桌上的糕點顯然來自中州的京城,精緻而美味,茶是兌州的上品新茶,酒是乾州的陳年花雕,置這麼一桌的花費恐怕就要四五兩銀子,這麼多桌,還要持續好幾天,灌灌確實是發了大財了。
「多吃點,別幫他們省,酒也就罷了,這茶可不容易喝到。」蘇牧替妖狐斟了杯茶,幫幾位長老倒了酒,給自己一樣來了一份。
端起嶄新的白瓷酒杯,蘇牧剛送到嘴邊,一股強大的力量突然從左邊撞來,一杯好酒全部潑在了他臉上。
左邊坐著秦長老,但撞到他的不是秦長老,而是一隻衝天而起的八尾狐影。
…………
影魂無論被什麼碰到,都不能離體,哪怕只是柔軟的衣服,小孩子比較方便,要動用影魂時把衣服一脫就行了,大人——特別是女性可不能這麼干,通常都是穿著特殊的露背衣服,再披上一件披風,既美觀又保暖,披風特地墊起來一些,不會碰到刺青,需要的時候就可以隨時喚出影魂了。
秦長老穿著件灰色的厚披風,天氣漸涼,這件披風要陪老人家渡過一秋,到了冬天直接換毯子。
八級的魔影顯現在身旁,足尖點地高高躍起,迎上一隻尾部有六根長羽,正俯衝向蘇牧的灌灌,狐影八條尾巴捲起,形成了一面巨大的盾牌,灌灌一頭撞在上面,看上去力量極大,卻無聲無息。
秦長老身體一震,臉色在瞬間變得血紅,接著又變成極度的蒼白,輕輕咳了一聲,不遠處的樹林里則響起了一聲悶哼。
然而這還不算完。
九尾狐不會飛,但能跑善跳,八尾狐影高高躍起,與灌灌在空中撞擊后並沒有立即落下來,而是停頓了一下,瞬間展開身體,一口咬向灌灌的脖子。